钢铁人的派头

长江商报消息 罗建华

正是酷热难当时节，武钢“咸伙计”今年外销达千万瓶之多，仿佛一阵习习凉风，拂来往日的惬意。

1976年这个时候，我招工进武钢钢质量处，集中培训一周，其中一个项目是参观钢铁生产流程，首站第一炼钢厂。

厂部大楼门前，热情欢迎我们的，还有一溜盐汽水。我们一喝又呛又哽，又洒又漏，灌得满颈脖都是，工人们等着看这个洋相百出，快活地大笑。带队的人事科干事董成靖、轧钢科技术员王正武两位，马上为我们示范，仰头举瓶对嘴角，吹军号一般咕噜咕噜不停歇，一口气灌个一滴不漏、一滴不剩。

武钢人这般喝汽水，太小菜一碟了。炼钢炉下、铸锭台上、脱模机旁，天天要喝盐汽水。那时，盐汽水供应是岔的，到处是整箱整箱的，大铁槽还有冰块泡的，自己去捞。

钢铁人粗犷，喝汽水不需起子，拿牙一咬吐出瓶盖，“咝”的一声，凑住瓶嘴灌起来。更多的，找一处棱角，墙头、窗沿、铁栅栏、柜顶、门把、桌椅角，一磕一刮，“砰”的一声，香槟酒一样喷涌泡沫，甩两下喝。

我上岗个把月，下班洗澡更衣，遇上工友在铁制更衣柜上磕汽水，用力过猛爆炸，碎片横飞擦伤我的鼻梁，血流满面。坐公交车回汉口，鼻梁上蒙一块十字形纱布，惹人好笑。

虽然这次插曲差点刺瞎眼睛，我仍觉得钢铁人喝盐汽水的派头，有着旁人不可替代的阳刚之美。作业间隙顺手摸一瓶磕开，仰头畅饮，完事抹把汗，拿手焖子或安全帽扇扇风，是随处常见的一幕。

起初，我不大习惯盐汽水，久了，再喝曾经钟爱的柠檬、橙汁汽水，倒觉得甜不拉叽没劲。嗓子眼只认盐汽水了，人的气质似乎跟着变化。

盐，意味硬度、意味力量，钢铁人的“咸伙计”，那种豪迈挥洒，有着朋友般的亲昵。它为流淌热汗的肌体补充盐分，更给燃烧理想的心田补充能量。钢铁人的独有质感，断断缺不得盐汽水为之润泽。

我曾写下一首诗叫《钢院的实习生》：“沉甸甸的钢钎/炉门缓缓上升/当一串痛痛快快的汗珠/为毕业论文打下句点/才一下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渴/把汽水灌个够/滋味儿又甜又咸。”

今天，我的盐汽水，我的老伙计，又要来汉口了。1980年代，盐汽水随着“跑月票”一族，也曾飞向武汉三镇。那时，盐汽水设点管理，分级发票供应，结余可以带回家，大瓶又改了小瓶，携带也方便。这样，下班的通勤车上，一袋袋、一包包盐汽水总成一景，不乏汽水瓶叮叮当当的交响。

在汉口，盐汽水是武钢的符号，不时带几瓶给成长中的儿子，带给他的还有钢铁的气息和钢铁的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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