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泳

长江商报消息 罗建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野泳司空见惯。我们1970年上初中的第一个夏天，体育课几乎全成游泳课，整年级到古田河湾的天然泳场，黑压压一片“下饺子”。会水的，哪在乎这样的“天然”？ 野孩子三五成群一约，瞅空便往无遮无拦的汉水跑，放鸭子一般，家长也顾不上多管。

街坊伙伴、小学好友、中学同学，好几个群体轮番玩。中午吃过饭一溜儿往河边跑，直到两点开往汉川的一班客轮驶来，才拣起裤子，慌忙去赶下午两点半的课。暑假一放，那就不分日夜了，一个劲儿疯玩。谁游得多，指甲壳朝身上一划拉，那白色印痕就是资格证明。

野泳的刺激好玩，莫过于“抢浪”、“渡河”、“冲漩涡”，野趣横生。

“抢浪”只待大轮船经过，激起浪滔层层迭涌，一片群起欢呼，冲上去迎浪而抢。然后，顺势一个鲤鱼打挺，仰在浪尖随波逐流，蓝天白云跟着倾斜、旋转、晃荡，很有意思。泳技高强的，打一个提前量横过去，追着轮船的螺旋桨抢一阵，浪花翻滚中神出鬼没，更显勇敢。

“渡河”起初可望不可即，一看对岸那么遥远，发怵，小腿肚子怕抽筋。第一次，群渡，人多势众，相互壮着胆，还备一个大轮胎保驾，让有经验的打头，过了！此后，渡河就像吃冰棒一样顺溜，没事二三好友，几个来回好玩似的。偶尔，一人渡过去，置身波涛起伏，周遭极为安静，顿觉神定气闲。

“冲漩涡”无异于斗胆量，在河水汹涌的拐弯处，漩涡一个套一个，看着都要吸口凉气。“冲”时单挑，一次一人，其余在岸上评判，同时以备不测。这种玩法风险大，次数倒不多，我不擅自由泳，更是退避三舍，不时被取笑。但我跳水姿势漂亮，码头泊了船，攀到驾驶室高高的顶棚上，跳“燕式”展翅欲飞。一次从船首起跳，收腹到位，几乎垂直而下，差点挂上收在半腰的铁锚，激起一片惊叫。

我虽性格文静，野起来照样三分浑。后来野泳一直延伸到东西湖农场劳动，新沟、新安渡都靠汉水，收工后的洗澡便是畅快的游泳。河水连着四野，一望无际，水更宽，天更高，火烧云燃得旺旺的，我们剪影一般全都溶化在红霞里。

十几年前，新居远离汉水，只得惜别野泳。但在室内游泳馆隔天一次，四季不离，坚持已十年有余。我曾向友人道平生两大所好——“阅读塑心、游泳塑身”，广获泳伴认同。想想，其实二者相互兼容，游泳难道只“塑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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