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刑事拘留数、批捕率、起诉率、有罪判决率、结案率等指标将取消
□本报记者 陈玥辛 发自北京
司法领域的改革越来越备受期待。在去年底最高人民法院宣布取消各省高院排名后，中央政法委21日要求，中央政法各单位和各地政法机关今年对各类执法司法考核指标进行全面清理，坚决取消刑事拘留数、批捕率、起诉率、有罪判决率、结案率等不合理的考核项目。
“这必将成为2015年司法改革的最大亮点！”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刘俊海告诉长江商报记者，“取消司法系统的五个指标，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
“命案必破这类考核指标，妨碍了司法部门的工作效率，也是酿成冤假错案的根源，损害了司法权威和公信力。”华东政法大学教授童之伟说。
“这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李伟（化名）是一名基层法院的法官。当法官曾是他最大的梦想，但在参加工作的第十个年头，他忽然有了想逃离的念头。“压力太大了。”
然而，近一个月来，李伟已经打消了这种想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回到正常的轨道。”
曾经困扰李伟的不是某个案件的复杂程度，而是在正常的审判工作中夹杂着各种指标，最为人诟病的当属结案率。每逢年中或年底结案高峰时，全院上下为了保障结案率都在加班，但高效的背后，案件质量难保障，法官又成了“挨骂”的职业。在这种压力下，有的法官选择转行做律师。
李伟告诉长江商报记者，我国法律规定，一个案件的审结期限是3到6个月。因为有结案率捆绑，每年到10月份法院就基本不敢立新案子。因为结案率不仅事关一位法官的评优和晋升，还关系到法院在同级法院之间的排名。
北京京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少华也曾为此困扰，“这种行政式的干预是非常荒唐可笑的。”随着司法绩效考核制度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其单纯追求破案数、逮捕数、有罪判决数的弊端逐渐暴露，遭到各界这些批评。
“如果没有这些指标要求，对个人的业绩考核标准可能会主观性比较强，难以按照标准分出个高低。而有了指标要求，我们的工作压力也是非常人想象的。指标化本身缺乏科学性。”作为一名基层公安局刑警，赵峰也和李伟一样，受困于各种绩效考核指标。
王少华从事律师工作20余年，这期间也是司法系统指标化由起步到鼎盛的过程，在实践工作中常常会遭遇畸形行政干预。比如取保候审，有些案件的当事人基本不会造成社会危害，完全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但是为了完成相关指标，检察院往往不予办理。这一方面增加了侦查成本，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律师的会见难问题。
“回到正常轨道”
司法体系的考核源于1993年，当时国家颁布了《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直到1995年，考虑到政法工作的特殊性，我国陆续公布了《警察法》、《检察官法》和《法官法》，绩效考核成为检察官、法官和公安干警晋升的主要依据。
1999年，我国与欧盟开展绩效管理合作研究项目，铁路检察机关作为试点单位，开始探索以最佳工作业绩和效率为标准的绩效管理模式。
2005年，《检察机关办理公诉案件考评办法（试行）》颁布，明确将起诉率作为考核的一项标准，这是检察机关向业务绩效考核的转折点。同时，公安部出台《公安派出所执法执勤规范》，随后又出台《日常“网上追逃”工作考核评比办法（修订）》，公安业务绩效考核走向量化细化。
最高人民法院也于2008年出台了《关于开展案件质量评估工作的指导意见（试行）》，建立了以审判公正、审判效率、审判效果等目标为主要内容的绩效考核指标体系。公、检、法三大绩效考核指标体系正式建立。
“这种类行政化的标准严重违背了法律的无罪推定、罪刑法定、疑罪从无的原则。就公安系统而言，为了完成破案率，轻证据重口供的现象时有发生，也会导致刑讯逼供。”刘俊海分析称。
正是基于此类考虑，自2010年始，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相继发文，淡化绩效考核在司法考核中的地位，但成效甚微。十八届四中全会以来，司法制度的改革进入快车道，司法考核的去指标化也被提上日程。
“随着司法考核的去指标化，公检法三机关共同组成的联合专案组也将退出历史舞台。”刘俊海说，“以往为了突破一个重大案件，往往公检法三家联合执法，成立专案组。但追求效率的同时，也会出现一定的问题。公检法三家相互制衡，‘萝卜快了不洗泥’，有碍司法公正。取消指标后，公检法三机关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公安备料，检察院炒菜，法院只要负责品尝就行了。”
联合专案组或将退出舞台
浙江河南等地已取消
“司法考核的去指标化，是我们国家对历史经验的总结。近些年，各地出现的冤假错案都是血的教训。”刘俊海告诉长江商报记者。
根据2014年12月《人民日报》报道，党的十八大以来，23起重大冤假错案得到纠正，且大多数是因为“证据不足”，根据“疑案从无”的原则被宣判无罪。这些案件，有的是受过往“有罪推定”的影响，重口供、轻证据，甚至是刑讯逼供造成的；有的是明知证据不充分，也作出了所谓“留有余地”的判决。
在一系列冤假错案面前，已有地方取消了绩效考核标准。2013年7月，浙江省不再搞破案率、批捕率、起诉率、退查率等不科学不合理的排名通报，也不再下达刑事拘留数、发案数、破案率、退查率等不科学不合理的指标。
2013年11月，河南省公安厅出台规范调查取证、落实执法责任终身制等十项措施，严禁下达“刑事拘留数”“发案数”“破案率”“退查率”等不科学、不合理考评指标，不得以破案率、批捕数、起诉率、退查率等指标搞排名通报，加强、改进刑事执法工作，防止冤假错案发生。
刘俊海总结说，中央政法委取消有罪判决率等不合理考核指标，吹响了深化改革的号角。新年伊始，中央政法委的决定就为今年的司法体制改革打了一针强心剂。今年是司法体制改革全面深入推进的一年，相信司法系统的改革会增加老百姓的幸福感、安全感，以及荣誉感。
◎链接
2015，政法机关将有这些“大动作”
【步入职务犯罪案件审判年】
2015年，各地查处的职务犯罪案件将陆续进入审判环节，职务犯罪案件审判任务将更加繁重。
【完善刑事冤假错案申诉立案机制】
法院将完善刑事冤假错案申诉立案机制，使确有错误的案件能及时顺利进入再审程序。坚持依法纠错原则，对冤假错案坚持发现一起、纠正一起、问责一起。健全冤假错案依法纠错、赔偿、补偿和社会救助衔接机制，及时保障赔偿请求人合法权益。
【整合组建新“反贪总局”】
最高检将调整职务犯罪侦查预防机构，整合组建新的“反贪污贿赂总局”，强化直接侦查、指挥协调、业务指导等工作，加强一线办案力量，坚决遏制腐败现象蔓延势头。
【探索建立刑事申诉异地审查制度】
检察机关将全面正确贯彻修改后的刑诉法，坚守防止冤假错案底线，探索建立刑事申诉异地审查制度，健全冤错案件发现受理、审查办理、监督纠正等机制。
【全面实行打击犯罪新机制】
公安部要求，全国公安机关要着力提升打击犯罪能力。全面实行打击犯罪新机制，将专业手段、警务保障、基础信息等资源要素最大限度地向侦查破案聚焦，更快地破大案、更多地破小案、更准地办好案、更好地控发案。
【推动完善维护群众合法权益政策制度】
按照公安部部署，各级公安机关将深入开展矛盾纠纷排查化解工作。加强社会矛盾源头预防预警，坚持关口前移，积极推动落实重大项目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制度，推动建立重大决策合法性审查机制和重大决策终身责任追究机制，推动完善维护群众合法权益的政策制度。
【积极推进戒毒医疗社会化】
今年，各级司法行政部门将积极推进戒毒医疗社会化，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扩大所内戒毒人员医保覆盖面等方式，解决医疗资源不足和医疗水平不高等问题。
【社区矫正工作全面推进】
目前，全国在册社区服刑人员73.1万人，其中2014年新接收43.1万人，矫正期间重新犯罪率保持在0.2%左右的低水平。司法部表示，2015年将全面推进社区矫正，依法加强监督管理，切实做好社会适应性帮扶工作。
【变走访为“网访”】
2015年，全国信访系统将进一步推行“阳光信访”新模式，抓紧完善新的网上信访信息系统，严格规范网上信访业务的受理办理，使信访群众感到网上信访好用管用，更多地变走访为“网访”。
（新华社）
取消的五大执法司法考核指标
刑事拘留数
批捕率
起诉率
有罪判决率
结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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