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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枪炮雨都没有停

2015-02-02 02:23:45 来源:长江商报

长江商报消息 地点新墙河

防毒气,用湿毛巾掩口鼻作战

从新墙镇大道上拐入一条小道,不久就看到了新墙河,在王家坊下车,从大堤上望过去,隆冬季节的新墙河河水很浅,水面并不宽阔。就地形而言,河北岸是丘陵、低冈,河南岸,有一段平整的沙滩,数台挖沙机把河滩搅得支离破碎,收上来的沙正好供应给不远处正在修建的随岳公路。

公路跨河而过,筑桥之处也正是当年日军选择强渡新墙河之处,岳阳县图书馆馆长米绪立说。

自1938年11月岳阳、临湘为日军盘踞,新墙河南岸就成为湖南第九战区防卫长沙及更南地区的“第一线阵地”。当年,这条河流长达80余公里的南岸,均有中国守军严防。1939年9月,日军第一次进犯长沙。新墙河防线成为“长沙会战”的湘北前哨战场。

原五十二军第195师师长覃异之曾写回忆录,称第195师守“东自詹家桥(不含),西至新墙(含)”;第2师(师长赵公武)守“东起新墙(不含),西至洞庭湖滨的鹿角”;第25师(师长张汉初)为预备队。

米绪立说,当年国军就驻扎在南岸的村子里,新墙河边修有战壕,主要用来打探情况,南面山上如相公岭上修有战壕、碉堡,架有炮台。

1939年9月23日,日寇陆军第六师团集结大炮80门,猛攻王家坊、七步桥阵地,后企图徒步涉水过新墙河。米绪立听老人们讲,当年守军并无飞机装备,于是在敌人渡河时,用一巨大热气球升上天空,停在目标上空,南面山上的大炮再对着此处开火,将日军阻止于河中。

但此后,日军调来飞机13架俯冲扫射,配以大炮,还施放毒气弹和烟幕弹,掩护渡河日军,守军普遍缺乏防毒装备,只能用湿毛巾掩护口鼻作战。但终不能阻止日军的进攻,王家坊阵地被摧毁,日军渡过新墙河,一路向南进犯。

而此时,南岸百姓纷纷逃走。撤走前,按照薛岳的作战计划,沿岸道路、桥梁均被毁坏,刚收割过的稻田又被灌满水,让日军的重型机械无法前进,使其优势反变劣势,战术非常成功。在李宣钊为记者展示的老照片里,可以看到日军艰难地推着坦克在放满水的稻田里行走。

作为战略相持的最前线,新墙河沿岸的百姓们在炮火中艰难讨生活。1942年2月7日的《桂林扫荡报》上,记者刘藻亲历前线,记下1942年第三次长沙会战后日军溃逃的场景。日军一路由衡阳向北溃逃,由汨罗江往北后,在杨林街以西与新墙镇以东地区,窜渡至新墙河北岸。

而一路上,日寇途经的村庄,所有红薯大多被鬼子吃光,有的向老百姓讨米要饭。马匹已不是用来驼载粮弹的了,大堆的尸体绑在马背上随队逃窜。第三次长沙会战期间,日军突破新墙河后,随即在南北两岸强征百姓为其修路,寒冬腊月天,仍然需要不分昼夜地加工抢修,最惨的是被迫强征去修路的苦工,雪花纷飞中,穿的衣服被鬼子脱光,与寒冷抵抗,还需要拖土架桥,冻死许多无辜百姓。许多百姓家的门窗、墙壁,被鬼子拆了,用作修路,架桥的材料。

湖南物产丰富,打仗那几年收成尤其如此,百姓都说,“打仗那几年收成特别好,经常是刚下了秧苗下去就逃难去了,也没施肥照顾,等回来时,庄稼长得特别好。”听的人权当这是上天的眷顾。其实可能只是尸肥所致。

地点新墙镇相公岭

打不赢,自己提脑袋来

长沙会战中,因宋美龄在美国国会演讲提到“断头将军”王超奎的壮烈事迹,王超奎名声大躁。

1月27日,记者跟随岳阳县图书馆馆长米绪立来到王超奎的牺牲地——新墙河镇相公岭。为了纪念王超奎,这里曾经改名叫王公岭,“但也没几个人这么叫,还是习惯叫相公岭。”米绪立说。新墙镇也曾改名超奎镇,同样未能流传下来。

比起其他几个“一派自然,没有任何痕迹”的抗战遗址,这里显得更正式,在马路旁山岭下,立着一块石碑,表明此地是抗战遗址。新墙镇一带,大多是黄土地貌,相公岭这里却是红土壤,山上正在栽树,泥土被挖开,露出血红的颜色。

山上的战壕也比其他几处看得更明显些,仍然有半米多深,两面都有,在几处山丘间连绵不断。米绪立指着一处土坑说,这就是王超奎当年的指挥所:在地上挖个一米多高大坑,顶上盖上树枝茅草,留几个缝隙用来观测和架机枪。“日军指挥所的碉堡修得就讲究多了,砖头的、石头的,很坚固。”米绪立说。

1941年12月,日寇第三次疯狂向长沙大举进攻。1941年12月24日,第27集团总司令杨森致重庆军令部的密电中称,“敌分8路先后突破新墙河”,“其中6路约5000人,与杨军夏师在清水坑、相公岭等各附近之线激战中”。密电发出的时候,是第三次长沙会站湘北前哨战正式打响的第二天。

密电中,“敌”即日军11军第6、第40师团主力,海、陆、空、炮,多角度展开,与之激战的“杨军夏师”,防守相公岭的一部就是王超奎营——20军133师398团2营。

王超奎营非常勇敢与顽强,一些战地回忆录有详细描述,如“在相公岭以南的杉仙庙,1连133人,全部战死。潘许山的掩体内,陈列有断肢残臂、血肉模糊、尸首不全的18具士兵尸体”,“其余400多个尸体便散在相公岭各个山头阵地”。

四川人打仗是出了名的狠,王超奎就是四川涪陵人。1937年抗战爆发后,随杨森第20军出川抗战。由于作战勇敢,几年内从班长一直升到营长。

在米绪立的印象里,四川“打仗虽然不太行,但川军不死,当年一双草鞋,一杆烟枪,一枝步枪出省,两百多万出来,死了六十多万。”据有关史料记载,抗战时期四川一省有257万多人参军入伍,占同期全国实征壮丁人数的18.36%;其中,64万余人伤亡,约为全国伤亡将士的1/5。

上级交给王超奎的任务是要守三天。打了两天一夜,一个营的人没剩多少。到第三天下午,日本鬼子越来越多,从四周围上来,王超奎给398团团长徐坚昭打电话,说团长快调兵来支援我!徐团长是这么讲的,打得赢你就打,打不赢自己提脑袋来。

当时守三天的任务完成了,但相公岭阵地也被包围,山上只剩30多个士兵,只有轻机枪、步枪,王超奎明白,如果自己不牺牲,他的士兵就不敢走。后来,在马形山东南面的蛋架山一个掩体外,王超奎牺牲了。

中国的汉阳造步枪,是上一颗子弹打一下。他把枪立在地上,将步枪从地上竖起来对准自己,右脚趾扣动了扳机,年仅34岁。

1941年12月25日,杨森以密电向重庆报告了王超奎的阵亡消息,一向措辞客观冷静的杨森,那天的电报里不断出现“与敌反复争夺,激战终日,雷雨交加,猩红满地”“杨军与优势之敌浴血苦战,有冻馁死于阵地者,有全营共阵地俱亡者”这样的描述。

那一晚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枪炮雨都没有停

新墙镇马形村潘家屋场人潘小保的父亲潘振华曾与王超奎有过接触。潘小保说,父亲生前经常与他谈起王超奎。

1941年,王超奎在马形山驻防,其战壕与潘家屋场仅隔300多米,战壕在马形山的西面,潘家屋场在马形山的东面。有一个姓邓的连长就住在潘振华家,脸上长了很多麻子,老百姓背地里称他为“麻子连长”。

王超奎个矮,治军极严。有一次,一个士兵拿了老百姓一块门板做工事,王超奎知道后,将士兵训了一顿,并亲自带士兵赔礼道歉,照价赔偿了门板。在搭建掩体时,士兵在潘家屋场每砍一棵树,也要报他批准。

岳阳籍作家、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彭新华2013年采访潘小保时,留下了这样一份记录。

当时是12月,天气很冷,晚上九十点钟,下大雨,日本人攻过来。邓连长拿起枪就上山,出门的时候对着潘振华的父亲喊,“你要跑就跑,日本鬼子来了,你保得住你的命是好的,你保不了你儿子的命,你的儿子要跟我走。”

邓连长带着潘振华跑到凼家山,山上工事都是用柴草做的,外面用树木围起来。挖的战壕有一米多高。那一晚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枪、炮、雨都没有停。

天亮后,潘振华发现自己坐在一挺机关枪上,邓连长在旁边上子弹,看见了他,着急地喊,“小鬼,小鬼,那个上面坐不得,日本鬼子看见,子弹会打死你的。”

据潘振华回忆,王超奎阵亡后,遗体被部下抢出阵地,用一个帆布架抬着,往133师指挥部驻地关王桥一带突围。133师副师长向廷瑞和133师副参谋长苏直方在回忆录中称,“王超奎的遗体被抬至关王桥。”

潘振华也一直跟在后面,由于帆布架过短,头耷在外面,过一个战壕,过沟,他就跑过去将王营长的脑袋托起来。

相公岭抗日战场遗址。本报记者 刘源 摄

1941年12月“敌分8路先后突破新墙河”,“其中6路约5000人,与杨军夏师在清水坑、相公岭等各附近之线激战中”。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日军一路由衡阳向北溃逃,在杨林街以西与新墙镇以东地区,窜渡至新墙河北岸。

1939年9月,日军第一次进犯长沙。新墙河防线成为“长沙会战”的湘北前哨战场。

自1938年11月岳阳、临湘为日军盘踞,新墙河南岸就成为湖南第九战区防卫长沙及更南地区的“第一线阵地”。

北野部队通过新墙河上的浮桥。

长沙会战历史图片。

责编: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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