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本报记者 陈玥辛 发自北京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很多国内企业都走上了海外“淘金”之路。在现今中国经济新常态及“一带一路”的影响下，中国企业将迎来新一轮海外并购潮。作为中国首个在拉美的大型生产投资项目，首钢秘鲁铁矿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首钢秘铁）长期以来备受关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郭洁4月25日撰文指出，最近数年间，随着各方对中国企业“走出去”及中拉经济关系的兴趣日增，首钢秘铁几乎成了相关讨论中绕不过去的一个案例。
“国企海外并购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主要是因为缺乏经验和对国外的监管环境和政治环境不熟悉所导致。就企业而言，规避海外并购风险在于解决信息不对称，企业只有派员在充分了解国内外信息之后，才能够进一步决策。跨国并购本质上是资源的优化配置，通常对收购双方的影响是积极正面的，但并非全部是利好，要具体看收购价格是否合理、能否形成协同效应等。”著名经济学家宋清辉对长江商报记者分析说。
国内钢厂首次海外买矿山
1992年3月，首都钢铁公司更名为首钢总公司，形成了以总公司为法人的管理体制。5月22日，邓小平在结束南巡后不久应邀视察首钢，期间发表了“换脑筋”的讲话，鼓励首钢加快改革开放步伐。邓小平此番讲话对首钢的意义不言而喻。
1992年12月1日，首钢总公司与秘鲁政府正式签署了秘铁股权买卖合同。首钢以现汇一次性支付1.18亿美元的方式获得秘铁98.4%股份，获得马科纳矿区670.7平方公里内所有矿产资源的永久勘探、开采、经营权，其余1.6%的股权，由秘鲁籍员工持有。1993年元旦，新的经济实体——首钢秘鲁铁矿公司成立。
郭洁称，可以确定的是，当时正积极寻求加速扩大产能的首钢，对拥有原材料基地重要性的认识是非常清晰的。铁矿石是钢铁生产的主要原料，也是首要的成本因素。在铁矿石的自给方面，首钢虽无法与鞍钢这样的同行企业相比，但也拥有当时采剥总量已过亿吨的迁安矿。不过，仅此一座矿山显然不能满足首钢发展之需。
自20世纪80年代起，首钢便开始了海外寻矿之旅，考察过澳大利亚、巴西、俄罗斯等不少国家。直至90年代初，当秘鲁藤森政府决定把长期亏损的国营企业秘鲁铁矿私有化时，其出售意愿刚好与首钢开拓海外市场的目标不谋而合。
“当年首钢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海外并购矿山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也为后来的其他钢厂的海外拓展提供了标本。”金银岛钢铁行业分析师徐勇波告诉长江商报记者。
管理模式遭遇水土不服
作为我国企业改革开放以来的首次跨境并购项目，首钢秘铁实现了首钢拓展海外市场和实现海外资源储备的既定目标。但直到2005年以前，首钢秘铁都被视为一项极其失败的并购案例。
由于收购前对秘鲁政府出售意向及其他几个竞争对手缺乏调查，首钢在投标中开出了1.18亿美元的高价。事后首钢才知道，这个价格远高出秘鲁政府的标底，也大大高出其他对手的出价，对风险缺乏评估也让首钢秘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深陷偿还收购融资贷款本息的泥潭。
郭洁在文中写到，数年后，首钢内部人员反思称，此次收购确实存在出价过高、付款方式考虑欠周、风险预估不足等问题。皆与海外经验仍不丰富、决策过程不够冷静有关。
首钢在接手马科纳矿区的时候，自1993年与秘铁原有两个工会组织签署了《集体协议》后，首钢秘铁连续三年几乎完全接受了对方提出的增加工资、提高福利等要求。员工薪资如此递进式的增长，长此以往，任何一个企业都无法承受。
1996年2月，首钢秘铁矿工工会依照惯例发布请愿书，提出新一年度的经济要求。这一次，首钢秘铁最终拒绝接受工会提出的要求，谈判陷入了僵局。在此背景下，工会组织工人举行总罢工，而首钢秘铁亦采取了强硬姿态。
郭洁在文中称，回想起来，首钢秘铁这一做法多少令人遗憾，此举造成的消极影响至今未能完全消除。在秘鲁，多数人对此无法理解也难以谅解。因为长期以来，集体谈判、举行罢工等均为受秘鲁宪法保护的劳工权利。
连续数年的教训使得首钢秘铁痛思应对之法。他们专门组织力量研究当地法律、法规，以其为武器与对方据理力争，并拒绝了工会提出的一些无理要求，修改了以前一些不合理的劳资协议，抑制了工会势力的过分膨胀。
“首钢的秘铁项目劳资纠纷，主要还是水土不服产生的后果。建议今后中国的企业海外并购的时候，多以国外的方法、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和做好尽职调查。另外，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以能源资源、国企为主导，则容易引起目的国的顾虑。”宋清辉说。
成首钢利润主要来源之一
并购完成初期，首钢秘铁不仅没有为首钢总公司创造更大的利润，反倒深陷劳资关系、企业责任等一系列问题的泥潭。数字显示，1993年以来，经营中形成的各类财务欠账余额计942万美元。
但机会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10年后，首钢的这一布局却显现出了无以伦比的战略优势。
2005年，由于受中国对初级产品旺盛需求的推动，国际原材料市场价格持续高企，在此背景下，南美各国传统优势产品（如能源、矿产、粮食作物等）的价格均出现了惊人增长。铁矿石这一自1986年以来单吨售价始终在15美元上下徘徊的产品，进入2005年后，价格翻了近一倍，此后数年更是节节攀升，2009年短暂下挫后又很快反弹，至2011年平均单价已升至近170美元。
首钢秘铁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春天。自2005年以后，尽管产量的增幅并不是格外显著，但销售收入呈现出整体上扬的趋势。2011年，首钢秘铁各类矿产品产量相较2002年增长了一倍，销售收入则翻了九倍还多。
“特殊的历史契机‘救活了’这个企业，也使作为投资者的首钢总公司真正获得了回报。”首钢秘铁总经理孔爱民如是说。目前，首钢秘铁连同首钢钢铁主业板块的迁安钢铁公司及首钢持股20.28%的华夏银行，共同构成了集团利润的主要来源。
海外并购需控风险
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使欧美企业资金链条普遍收紧，也让大量中国企业看到了跨境并购的良机，开始抄底海外资产。普华永道甚至把2009年看作是“中国海外并购元年”。
在这之中，民企海外扩张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中国资本进入海外的热情至今未减。根据普华永道的调研报告，2014年中国大陆企业海外并购交易数量较2013年增长近三分之一，达到创纪录的246宗。而2015年的第一季度，并购交易量同比增加33%，达77宗。普华永道预计，这一总体增势将在2015年得到延续。
机遇和挑战总是相伴而来。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道路并不顺利，要走的路还很长。
“近年资源民族主义情绪在全球升温，各国对外国投资项目审查愈发严苛，并设立高税费等门槛。再加上国外完全不同的法律、劳工政策，缺少对外投资经验的中国企业，往往会面临多重困难。”我的钢铁网总监曾节胜曾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就企业而言，规避海外并购风险在于解决信息不对称，企业只有派员在充分了解国内外信息之后，才能够进一步决策。”宋清辉告诉长江商报记者。
这之中，政府在企业海外并购过程中的作用不容小觑。宋清辉认为，企业的海外并购政府一定不能缺位，国家相关管理部门要进行总体的规划指导，并在信息的沟通和人才配备等方面，给予海外并购企业足够的帮助。这是其一。二是，国家需要建立健全扶持民企开展对外投资活动的政策措施和服务体系。目前，民企海外并购活动，需经发改委和商务部联合审批，逐级审批一般需要4个月以上的时间，要求提供的材料复杂和程序繁琐，在时间就是金钱的今天，时间成本巨大，使得一些商机白白流失。三是，对民营企业来说，海外投资并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资金短缺，需要有待国有背景的金融机构撑腰。
首钢能源大厦和秘鲁铁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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