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本报记者 陈玥辛 张澍 发自北京
4月29日，极度珍稀的雪豹在长江源头现身——中国民间环保志愿者拍摄到活体雪豹。
雪豹，被誉为“地球上最美丽的猫科动物”，在过度放牧与矿产开发的进程中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濒危程度甚至超过大熊猫。很多动物学者研究了一辈子雪豹，却从未在野外与它谋面。
事实上，自2014年年底至今年4月，天山考察队多处、多次发现雪豹，首次证实了雪豹的“广泛”存在。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马鸣告诉长江商报记者：雪豹的种群恢复大有希望。
史无前例的多次现身
“在未来的许多个世纪中，那些山峰仍然会矗立在这寂寥的风景里，但当最后一只雪豹在峭壁间消失时，一簇生命的火花将随之而逝，山峰也将变成沉默的石头。”乔治·夏勒曾经这样写道。
乔治·夏勒是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最著名的专家，他曾独自在西藏、青海、新疆调查20多年，并于1985年写下《塔什库尔干地区雪豹调查报告》。但乔治·夏勒从没在野外见到过这种诡秘的动物，“只见皮子，不见雪豹”。
在最初进行雪豹研究时，马鸣也有过同样的遗憾与困惑。“我们对雪豹的考察已经持续了十多年。2004年的时候，在国际雪豹基金会支持下，中国科学院成立了新疆雪豹研究小组，在天山、昆仑山、阿尔泰山、帕米尔高原等地开展调查。早些年实在难得一见，我想这应该是多种原因造成的。”马鸣说，“一方面，雪豹本身行踪奇诡，它分布在高海拔地区，又是夜行动物，平时很难被发现。另一方面，由于偷猎严重、过度放牧等问题，导致环境破坏严重，雪豹种群在多地慢慢减少或消失。”
做了十年调查记者的王鹏长期关注生态环境，为了拍摄雪豹，他的团队已在无人区蹲守了一年半。他告诉长江商报记者，以前牧民有枪，对雪豹的威胁很大。后来非法采矿业对雪豹的生存环境造成了史无前例的破坏，由于有水的地方都被矿区抢占，密集或不密集的生存区被碎片化，不利于雪豹的繁衍生息。有些地方为保护环境曾设立自然保护区，但在利益的驱动下，有的自然保护区却成了弃儿。
雪豹自身的价值也为它带来了灭顶之灾。马鸣介绍说，与野外考察同步进行的关于新疆雪豹的偷猎、贩卖贸易情况的调查发现：雪豹制品贸易的存在是因为雪豹美丽的皮毛和药用价值不亚于虎骨的豹骨，以及馈赠或收藏雪豹爪、牙、皮等的需要。
这些年来，环保爱好者一直在为寻找和保护雪豹而不懈努力。
2014年年底至今年4月，在对西天山的伊犁特克斯县、中天山的乌鲁木齐县南山、后峡和乌苏市山区的考察过程中，雪豹出现在镜头中的次数约达60次。“这在研究中堪称史无前例。”马鸣说，“甚至过去没有雪豹分布的地方也见到了雪豹。比如，有一只雪豹出现在海拔1680米（雪线和云杉林线以下），是迄今天山发现雪豹的最低海拔。”
“出现这种情况，是多年来多方面共同努力的回报。”马鸣说，考察队以及媒体各界的长期宣传，让人们对雪豹的了解逐渐增多，保护意识也越来越高。同时，近年来西部地区的环境保护成果令人满意。因为雪豹是大型食肉动物，需要广泛的栖息地与充足的食物链支撑。
与大熊猫同等不同命
雪豹主要生活在中亚和南亚2500—5000米的高原地区，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目前全世界雪豹数量仅为4100—7350只，中国有2500—3500只，其中新疆约有1200只，已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皮书》《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
“国家和国际组织都很重视大熊猫，通过数十年的努力，大熊猫种群恢复数量非常好，雪豹同样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保护级别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雪豹面临的问题比大熊猫多得多。但对雪豹的保护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与重视，目前中国没有制定出保护雪豹的行动计划，反而是周边一些国家，如尼泊尔、巴基斯坦、蒙古都有行动计划。”马鸣介绍说。
马鸣举例说，由于海拔高，食物短缺，雪豹有时会到低海拔地区觅食。当雪豹与人狭路相逢，这是很麻烦的事情。雪豹敏捷但不如狼那么狡猾，寻找食物依靠固定路线，到牧民羊圈里吃完羊不走，趴在那里睡觉，容易被猎人抓住或是被牧民打死。
一般来讲，牧民都比较仇恨雪豹，一只羊的价值有时超过了牧民一个月的收入，牧民看到雪豹吃羊，就可能把雪豹打死。
“报复性的伤害。这也是一种无奈，因为我们缺乏赔偿机制。在国外政府有赔偿措施，叫做‘绿色赔偿’，专为保护环境和珍稀动物。国内偶然也会有，但是受灾的牧民很难得到‘买单’，鉴定手段落后，很难说羊是雪豹吃的。非常头疼的一件事。”马鸣说。
马鸣介绍说，雪豹除了保护难外，还存在难保护的状态。按理说，猫科动物比较好繁殖，如东北虎、华南虎，虽然野生种群在消失或减少，但是在动物园却繁殖过剩。但雪豹是高海拔物种，在平原会有不适应现象。因此保护起来要比大熊猫还要麻烦。
“对雪豹的保护行动计划，应该像我们保护大熊猫和朱鹮一样，有地方法规，有财政补偿。制定五年计划和十年计划，以及明确在这期间要达到什么要求，要建立多少自然保护区。还要立法，怎么去防止偷猎，怎么去解决牧民的财产损失。这是一系列的工作。因此，雪豹的保护工作仍旧任重而道远。”马鸣说。
没有关注就没有未来
记者王鹏转型之后开始拍起了有关野生动物的纪录片。如今，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要拍摄一部属于雪豹的纪录片。而他和他的团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半的时间。
拍雪豹不是一个简单的活。拍摄的条件十分辛苦，王鹏和他的团队在雪豹活动的无人区选择了两个地点来长期蹲守，海拔在4200—5200米之间，100公里内没有人类生存的痕迹。
王鹏介绍说，夏季的疏勒河峡谷迎来了持续降雨，太阳能电板不能工作，设备快没电了。大雾覆盖了一切，远处传来高原雪鸡的叫声，但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漏雨的帐篷补上，把湿透的棉被拧干。
去年12月，一个同伴给王鹏打电话让他进去换班。王鹏问同伴还能撑多久，他说最多三天。无人区零下30℃，水冻得像石头一样，每天只能啃方便面。他在里面已经蹲了半个月。第二天，当王鹏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开始下大雪，路被封死了，手机信号也没了。那个同伴失去了联系。第三天晚上，他却奇迹般地出现了，羊皮大衣、羊皮裤子、羊皮鞋裹得像个野人，他一个人从无人区走了出来。一见到王鹏，就兴奋地喊：“我拍到了，我拍到了大猫！”
一次拍摄雪豹机会的轻易错过，让王鹏至今仍很自责。2014年夏天，他们在雪豹有可能出现过的疏勒河峡谷蹲点。早上天不亮就出帐篷，埋伏在隐蔽点，一趴就是一天。前13天，都没有见到雪豹，第14天晚上8点，王鹏觉得雪豹不会来了，就放好红外线摄像机，拉着同伴离开了。结果第二天查看记录时发现在他们走后20分钟，雪豹竟然出现了。
通过这一年半的蹲守，王鹏他们已经积累了大量关于雪豹的影像资料，其中四只小雪豹在一起进食和玩耍的镜头，是目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记录。他们也锁定了一个拍摄对象，一只被称为“达乌”的小雪豹，它会成为这部纪录片的主角。
“目前，我们已经拍到了雪豹生活中的大多数场景，但还剩下最秘密的捕食等场景没有拍到。按照我们的计划和进度，在无人区再蹲守两年半，可以完成这部纪录片。”王鹏说。
至于为什么要执着地做这样一个纪录片，王鹏说：“我们的目标是不仅仅是拍到野生雪豹，我们想通过拍到的影像讲述野生雪豹的故事，让人们更多地了解雪豹。这不仅仅是国内首部野生雪豹纪录片，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野生雪豹生态纪录片。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这些工作，引起人们关注。增加雪豹的知名度。让人们认识到它的珍稀性和重要性。没有关注，就没有未来。”
王鹏团队白天拍摄到的雪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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